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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晚 | 红白歌会 15:00】如风如梦

红队   bgm:《空空》


上一棒:  @咕咕子  


1、

回忆组成风

与望组成梦

一个古老的形容

凝视着镜中

怎么越看越普通


春节将至,最后一个工作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群里依旧在有条不紊的处理工作,只有从偶尔发在群里的年度总结和来年计划,得以窥见一丝过年的氛围。

但过年并不是所有人工作的节点,至少对张晚意手头上的项目来说都不是。因此他如同这一年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精进文档,修改代码,将工时耗在正常的工作流程中,平静的等待春节到来。关掉审核完成的最后一个文档,他突然想起昨晚好像是做了个梦,具体内容已经完全记不清,只觉得那是一个很有些压抑的梦,压的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可他的生活没有什么变故,每天七点半从床上爬起来,日复一日的站在镜子刷牙,挤同一班地铁,吃同一家面点,打卡上班,打卡下班。平静的毫无波澜。他喝了口水,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压下,继续投入今日的工作收尾中。

打卡机的七寸屏幕里映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紧接着传出一声机械的:谢谢。张晚意带好口罩和帽子,钻进电梯里,融入一片黑色的下班人群中。

春节假期正式到来了。

可所谓的春节,所谓的假期,对他们来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疫情的原因,公司建议大家留在本市过年,出京需要申请,繁琐的程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干脆放弃了这一年一度的回家机会。

幸好,成年人的春节假期,不过就是一个稍稍漫长的周末罢了。

他思索着今晚是不是应该吃些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可靠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向后流逝的枯树,硬是想不到自己想要吃什么。

直到走到楼下的他被一声欢快的“张晚意!”打断思绪。

谁?

此时已经天色大暗,张晚意抬头,正对上路灯下一名少年黑亮的目光。几日前下的雪还没完全消融,堆靠在他的脚边,少年穿着一件宽厚的黑色毛呢大衣,腿边放着一个拉杆箱。

是个很久没联系的人,但张晚意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邻居家的小儿子,叫马启越。比他小好几岁,现在还能想起小时候一只奶呼呼的小团子跟在身后,抱着他的腿喊“晚意哥哥”。转眼间就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张晚意离家工作的时候马启越刚刚初中毕业,比自己矮了一头,噘着嘴委屈巴巴地说,我长大了也要去北京。而他满心期待着在北京大展宏图,摸着小孩的脑子笑的和蔼可亲:“我等你。”

之后?之后自然是马启越忙着学习,他忙着工作,除了过年回家偶尔打个照面,再没有了联系。

脑子里还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包子脸男孩,一转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是一个高高瘦瘦,肩膀宽厚的青年男孩。将发懵的思绪回拢,张晚意问:“你、你怎么来了?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马启越倒是说十分熟稔,丝毫不见疏远的笑着反问:“怎么,不欢迎我啊?”

嗓音也经过变声期增加了几分沙哑。

张晚意不太习惯,却还是摇摇头,主动接过箱子说:“走,先上去。”

马启越想把箱子抢回去却没有得手,张晚意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性照顾身边的人。他只好围在左右打着转上楼。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没装电梯,张晚意提着行李上楼,马启越就在后面悄悄拖着。他嘴角上扬的停不下来,除了比以前高一些壮一些,完全还是那个奶团子的娇憨模样。张晚意便渐渐卸下了防备,开口问他:“怎么想起来找我?”

他是听说了马启越也考到北京来了,不过没那么自恋,认为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况且之前他们确实联系不多。微信里客套的节日祝福已经是全部交流。

“学院不让出京,我听说你也没回老家,就来找你过年了。”马启越说,大大方方的,丝毫不见打扰别人的难为情。

“住几天?”

“住到开学。”

张晚意忍不住一个急刹,在台阶中部停下来看他,马启越弯着眼睛笑的乖巧,然后从张晚意手里躲过箱子一个箭步冲到上层,指着密码锁问他:“密码是多少?”

“你怎么……”连具体的门牌号都知道了?

算了,张晚意心想,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长成了这么自来熟的性格,他也不问了。

一小时后,马启越头顶着毛巾热腾腾的从浴室出来,他不知道在楼底下站了多久,冻得小脸刷白,此时被热气熏一便,两颊一团红晕,还挺可爱。也不用张晚意开口邀请,马启越十分熟稔的扶着茶几在地毯上坐下,与背靠沙发的张晚意想象而坐,中间隔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就吃这个?”

张晚意白了他一眼。

马启越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抄起筷子开始呼噜面。

 

这间一室一厅的公寓张晚意租了两年了,还没有请过什么外人来做客,他从角落里翻出一床被子,幸好沙发够宽大,高个子的马启越躺上去也能伸长胳膊腿,就是翻身需要小心,一个不慎就会马失沙发。

卧室里没有开灯,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光从窗外照进来,让张晚意可以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他有些不习惯。一想到客厅里还躺着一个人,思潮便开始不受控的起伏,从那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马启越小朋友,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以及在家过年的场景。那时候的他还是期待过年的,年前年后都很忙碌,大扫除、购买年货、准备年夜饭这些繁琐的事情,从小乖巧懂事的张晚意都力所能及的在母亲身边打下手。

可渐渐的,年味不见了,对于过年的期待也消失了。

每次春节都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时间节点,这两年没能回家,更是这样的感觉。

想到自己的变化让张晚意胸腔憋满了苦闷,只好让自己别再思考,抓起枕头边的手机,用杂乱的快信息填满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

 

 

2、

怎么好像有一阵风

在赶来的途中

说它懂我的梦

 

朝九晚五的生物钟让张晚意在早上近八点的时候清醒过来,他系好睡衣最上面的扣子,随意拨弄几下睡乱的头发,走到客厅,看见沙发上缩在被子下的一坨人性,才突然又想起了马启越来找他过年这件事。

大学生的生物钟自然没有社畜这么准时,他还毫无防备的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原本打算在沙发上瘫一会醒醒盹的张晚意无奈的在地摊上坐下,扒拉着凉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走进卫生间。电动牙刷的嗡鸣声响起时,沙发上的人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早上好!”客厅里的人大喊。

张晚意嘴里含着牙刷和牙膏沫,含含糊糊的回了句:“……好。”

 

中午。

“我觉得不能这样。”

正埋头在自己的外卖盒里扒拉海带的张晚意抬头:“嗯?”

“我们去超市吧。”

“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马启越听来颇有些不可思议。他撑着地面起身,走到角落,拉开冰箱门:“你看!”

“看什么?”

“你说里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啊。”张晚意都被他问迷糊了,发懵道。

“就是什么也没有啊!”马启越叉着腰喊,“过年了,一点吃的都没准备!”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张晚意凝滞的思路终于开始再次运转,无奈的问:“那你想吃什么,我在网上买点。”说完便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马启越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桌边坐下,噘嘴盯着张晚意,他垂着头抬着眼睛,从低处瞪人,眼神凶巴巴的,却可爱的不让人觉得被冒犯。反而在张晚意的眼睛里,瞬间浮现出了小时候马启越长得比他矮,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从低处瞪他。

时间让马启越从奶团子里抽高发荣,却没在他的灵魂上烙下什么印记,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朗孩童。

张晚意放下手机投降认输:“吃完饭去。”

 

春节前后的超市,或许是大城市里硕果仅存的还有“年味”的地方。

无论是循环播放的刘德华恭喜发财,还是四处张贴的金光闪闪的新年快乐,亦或是各家商品特地推出的新年红色包装,以及在外面见不到的嬉闹人群,都让超市里过年的氛围被烘托到极致。

张晚意扫了健康码,扭头一看马启越已经推了辆最大号的购物车过来。

“吃的喝的用的,需要买的太多了。”马启越念叨。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只剩下一双晶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却足够说清他的兴奋劲。在大城市孤独生活了四五年的张晚意早已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样。他拉着推车的一角帮着控制方向:“走吧。”

马启越年纪很小,买起生活用品来却井井有条。先指挥张晚意走到日用品区,买齐了家里短缺的牙膏、卫生纸、洁厕灵,挑选了各种口粮零食后,又到餐具区给自己买了碗筷和马克杯,嫌张晚意的小出租屋里餐具太少,又选了一口锅和两个盘子。一副要在张晚意家里定居的架势。

快要走出餐具区,马启越突然又站定了。

“怎么了?”

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货架上是一排很厚的不锈钢盆。

“揉面盆需要一个吧?”

“揉面盆?你要包饺子?”

马启越战术后仰:“当然!不然你打算怎么办?”

张晚意眨巴眨巴眼,速冻饺子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咽回去:“可以买饺子皮。”

“那不就和买速冻水饺一样吗!”马启越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转身在货架上拿下来一个大小适中的面盆,“过年当然得亲手包饺子,晚意哥,我是客人诶,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答应吧?”

张晚意哑口无言,只好接过面盆,放进已经装了个半满的购物车里。

包饺子、大扫除,这些听起来就很麻烦的事情在马启越的嘴巴里过了一遍,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实上,只要开始做了,也确实没有那么麻烦。

张晚意举着玻璃拖把,将不知多久没清理过的外窗玻璃上积攒的灰尘擦拭干净心情也稍稍明朗起来。马启越更是任劳任怨的在屋子里拖拖扫扫,电视里播放着老友记做背景音乐,马启越说过年就是要看喜剧,还能连英语听力呢。

电视里的罐头笑声很经常的响起,马启越端了一盆干净的水过来放在脚边,提醒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张晚意揉了揉酸软的肩膀,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期待着过年的感觉。

 

 

3、

怎么好像前一秒钟

还在自由放空

突然就变失落

成长变成了

我和我的隔阂

 

面粉要选高筋的,包出来的饺子不容易烂;菜不要搅得太烂,不然吃的时候口感会变差;面团肉好了可以放着发几十分钟,饺子皮会更好吃。

对了,贴对联要用胶带,免得双面胶在墙上、门上留下印记。

马启越翻了翻买回来的东西,竟然把胶带给忘了。

张晚意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一整天的体力劳动让他这个整天坐着敲电脑的社畜有些吃不消,马启越说的他几乎都没听进去,听到他问家里有没有胶带,胡乱点了点头。与是马启越凑过来问他胶带在哪。

在哪?

什么东西在哪?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问我?

张晚意烦躁的把他推开,却被反手抓住了乱晃的手腕。

“张晚意?”

手腕上传来的热度几乎要将他烫伤,张晚意困惑的问他:“……你发烧了?”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张晚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是马启越的话太多让他烦躁,而是他的头很晕,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是酸疼的。

“可能是着凉了。”马启越抓起沙发上的毛毯把他裹起来,又用手背感受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还好,只是有一点发热。”

意识到自己生病了的张晚意努力把思绪聚拢起来,听到有些发热立刻紧张起来。因为疫情的原因,害怕影响到工作的他这一年来连生病都不敢,没想到一年到头,放假的时候却突然间病倒了。这不由得让他产生了些不好的联想。

马启越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伸在半空却不敢落在他身上,出声安慰道:“没事,最大的可能性还是着凉。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如果感觉好一点了我陪你去做个核酸。在这之前,我也不出门了,行吗?”

明明是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弟弟,此时说的话却让张晚意瞬间安心下来,他鼻子泛酸,心里隐秘的角落在庆幸:幸好在这种时候,还有人陪在他身边。

他点点头,马启越悬在上方的手终于落在他身上,依旧是滚烫的,隔着棉质睡衣落在冰冷的身上,很舒服。马启越像是能读懂他在想什么一般,胳膊绕过后背,将他轻轻地拢在怀里抱了一下:“别害怕,大不了我们一起隔离。”

生病的人格外脆弱,这个拥抱来的恰到好处,丝毫不显得突兀,张晚意将下巴搭在他的肩头,身上渐渐被晕染上暖意,提醒着他当年那个奶团子已经长大成了可以让人依靠的男人。

厚重的毯子被严密的围在身上,直到张晚意被马启越扶着起身走进卧室,钻进被子里。

“要是难受的厉害就先闭着眼睛休息一会,不想睡的话手机平板电脑都在这,或者还想要什么就叫我。但是不许掀被子,热了也不行。”

眼看他起身就要出去,原本以为他会陪自己坐一会,张晚意心底竟泛起巨大的空虚来,想要问他去哪,又觉得作为一个二十有七的男人有些矫情。张了张口,硬是没说出话来。

可马启越的直觉惊人,回身帮他调节墙壁灯的亮度,确保灯光能照亮周围又不刺眼,然后才开口道:“刚好下午买了姜和红糖,先煮点喝了盖着被子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

姜是为了炖肉的时候去腥味用的,红糖是马启越刷到了红糖零食心血来潮想要自己尝试而买的。买回来的第一个用途却成了祛寒。

他不想被隔离,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没有感觉,可马启越突然来了,拉着他置办年货,大扫除,还要包饺子贴窗帘,说好了要在明天晚上一起看春晚跨年。让他对这一切产生了几分期待。而现在所有事情都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生病而打乱。

张晚意侧身,隔着纱窗看向窗外的夜幕。他知道生病这种事情怪不了自己,也知道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容易低落,却还是任由心脏一点一点的消沉了下去。

他入职已经五年了,称得上小有成就,外人看来算是顺风顺水,一路坦途。

可其中的磕磕绊绊只有他自己知道,日复一日的重复性工作,虽然有些工作算是有意义,但包裹在大量的繁冗的流程中,白白消耗掉人的精力;职场里的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藏在平静祥和之下。还有他自己,从他失去了一个无比珍贵的外派机会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本科生的学历在这个公司已经触摸到了天花板,再不会有更大的空间。他便一点一点的在消耗自己,像一棵失掉了养分供给的树,逐渐枯萎。

不去注视,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

张晚意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可马启越的出现,让他的自欺欺人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人是应该活着,而不仅仅是生存。

那些他曾经热爱的生活,被马启越裹挟着靠近,然后一股脑的塞在他怀里,而他竟然只觉得烫手。

工作五年,他真的成长了吗?还是熟练的学会了逃避?

马启越推门进来时,张晚意只留给了门口一个背影,他小心翼翼的转到里面,蹲下身去,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眼睛是睁着的。马启越将冒着热气的杯子举到与他的视线平行:“先起来喝了吧?”

张晚意没有动弹,眼睛半睁,无波无澜的盯着他看。

青年人以为他身上难受的厉害,眉毛皱了起来,委屈巴巴的显露出几分心疼:“喝了会好受一点,不然我喂你?”

“你为什么要来?”张晚意突兀的问,嗓音沙哑。

“我这不是,送姜汤吗?”

“你在学校过年不好吗?”张晚意自顾自说着,“学校过年一定很热闹吧,留校的同学一起在食堂包饺子,还会举办校春节联欢。你会和舍友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和同系的同学一起打打桌游,不热闹吗?不都比在这里照顾病人来的好吗?”

“是很热闹啊。”马启越说,接下来他想说,可是在学校没有你一起啊。可终是没说出口,他斟酌再三,认真答复道:“可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你生病的时候,我能在旁边照顾你,我觉得很庆幸。”

张晚意的瞳孔颤动,震惊于他的回答。

“而且,你生病和我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我非要大扫除,让你去擦玻璃,你也不会生病。”

他的话音落下许久,安静的屋子里才响起一声叹息:“不是你的原因,我一放假就容易生病,老毛病了。”

“那你……”马启越抓住了他的话尾,“去年你也一个人,在这里生病了?”

张晚意点头。

滚烫的杯子被搁在了床头柜。马启越坚定的扶张晚意坐起来:“那我更庆幸今年来找你过年了,不然你就打算像去年一样这么窝在被子里,熬过这个春节假期?”他把杯子塞到张晚意手里,咬牙威胁道,“快喝,别逼我喂你。”

小虎牙露在外面,马启越张牙舞爪的模样毫无威慑力,张晚意阴郁的心情稍稍转晴,在他喝下一口温暖沁甜的红糖水后终于一扫而空。

 

 

4、

回忆组成风

于望组成梦

一个古老的形容

凝视着镜中

怎么如风也如梦

 

第二天张晚意仍旧没能从床上爬起来,生病的人吃不了油腻的,所以马启越准备的一大半菜谱都被抛弃,年夜饭被迫泡汤,张晚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被马启越投喂,听着客厅电视里的欢歌笑语度过了这个除夕。

春晚的主持人和演播厅的观众在大声喊着倒计时,张晚意才意识到快到十二点了。

窗外也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许多沉闷的鞭炮声,张晚意推了推身上沉重的被子,没有推动,反而被更用力的压回去。他睁开眼,才发现马启越竟然就睡在他旁边。

“启越。”

“嗯?怎么了?”少年人眼睛都没睁开,就含含糊糊的接了他的话,“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要上厕所?”

“没有……热……”张晚意脸上发烫,“你怎么……?”

马启越却坦坦荡荡的解释了一句:“帮你保暖。”

他也听见了外面电视里的倒计时,踩着点更用力的抱紧了张晚意,在他耳边说:“晚意哥,新年快乐。”

这下连耳朵都开始发烫了。张晚意不敢动弹,浑身僵硬的回了一句:“新年快乐。”他试图为二人此时的状态找一个合理的台阶下,在脑海里搜索着,终于找到一个解释,“我记得,小时候你生病了,总是说冷,要我抱着才肯睡。现在你长大了,轮到你照顾我了。”

可马启越似乎并不想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他嗅了嗅周围独属于张晚意的气息,眯着眼说道:“我小时候还说过,长大了要和你结婚。”

“小时候的玩笑话就……”张晚意打着哈哈,却被马启越打断了。

“可我是认真的。”

这下子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这是在表白吗?张晚意心想,可是来的太突然而找不到征兆了,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理智告诉他应该坚定的拒绝,可周身包裹着他的温暖阻碍了他。

逃避是社畜的看家本领。于是张晚意闭上眼,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马启越会心一笑,摸摸索索的在他背后掏出手机。张晚意闭着眼睛,却能听见马启越的一举一动,他拿着手机划拉几下,点开微信语音,一声“滴”后,对着手机说了句:“新年快乐。”

随后将手机举到张晚意面前,“哥,你也说一句。”

无法逃避的张晚意不得不睁眼,随后瞬间双目瞪圆。

包括他在内的六人群,他的父母,马启越的父母,和他们两人各自的微信号都被拉在了同一个群里。显然是以两个在外漂泊的儿子一起过年为由,由马启越创建起来的微信群。

语音框的时间还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张晚意只好憋红着脸说道:“叔叔阿姨新年快乐,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漫长的语音终于被发送出去,群里很热闹,四个长辈轮番红包轰炸,嘱咐他们在外地过年也不能亏待了自己,要吃好穿暖,不要乱跑,最重要的是,不要生病。

正在生病的张晚意看着看着眼眶也泛红了。于是马启越赶忙将手机收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顶:“会好起来的,就算生病也没关系,因为会好起来的。”

他的安慰恰到好处的戳破了张晚意莫名其妙泛上来的愧疚心理。

是的,他觉得自己辜负了父母对他健康的期盼,愧对了马启越父母托他照顾好马启越的期许,更是麻烦了本可以轻松过年的马启越。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身体不争气的出现了故障,尽管这是他时隔一整年后唯一一次生病。

他成年许久了,参加工作都有五年了,已经没有人会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没关系、会好的、不是你的错。

可马启越越是安抚,他就越觉得委屈快要突破闸口倾泻而出,终于在马启越连跌的安慰声中,泪水夺眶而出,啪的一声落在枕头里,晕开一个深色的印记。

“别说了,别再说了,启越……”

这没有用,成年人引以为傲的冷静在这一瞬间崩塌殆尽,他像一个孩童蜷缩在马启越双臂间,放声痛哭。

马启越从没见过这样的张晚意,他看不到张晚意日积月累堵在心里的烦闷,只从他的哭声中听出了他的摇摇欲坠和溃不成军。他张嘴,他发誓自己没有想再说那些轻飘飘的、苍白无力的安慰,他只是想告诉他这样哭出来也没关系。可张晚意会错了意,他在马启越张嘴的瞬间堵了上来,用自己的嘴唇。

 

 

5、

怎么好像有一阵风

在赶来的途中

说它懂我的梦

让我在它的

怀抱中

彻底放松

 

如果一道题不会做,就去翻知识点反复练习;

如果一件事做不会,就去请教会做的人;

如果惹父母伤心了,就去主动道歉;

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去主动追求。

这些话都是张晚意对马启越说过的。

一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子对着另一个半个人高的小男孩说出口的话,没有经过反复思索,没有经过花哨的语言雕琢,却一直都印在马启越的脑海深处,从来不曾遗忘。

他是最近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张晚意的。

翻朋友圈突然翻到张晚意母亲发的照片,下雪的北京,张晚意穿着茧型黑色羽绒服,只留着一张兴奋的小脸在外面,捧着一捧雪对着镜头笑意盈盈。

那些年少时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包括和张晚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马启越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还全都记得。

包括那个被他压在潜意识深处的,他努力考到北京读书的原因。

放假前的最后一次班会,春节行程调查表被发下来的时候,马启越盯着那一项假期去向看了很久,然后拿出手机给自己老妈打电话,顺利得知张晚意也留在北京过年的消息。

于是他果断的勾选的留校过年后面的一项:出校过年。

班长问他在北京都没有亲戚,哪有去处?

马启越笑而不答,坚定的把表交了上去。

他和张晚意在一个城市,他当然有去处,张晚意身边就是他的去处。

 

清晨的光照进卧室,落在眼皮,吵醒了睡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当然没发生什么,昨晚那个疯狂的吻后,张晚意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可现在他醒了,而且身体轻快,大脑无比清醒。所以他不得不接住昨晚被他抛在一旁的尴尬。

相比起他,马启越显然更加自得,仿佛那个吻是理所应当的,而他们,不过是相恋多年的情侣,简简单单的打了个啵而已。他甚至自然而然的用自己的身体部位碰触张晚意的,来判断额头已经不再发烫,四肢已经不再冰凉。然后他问清楚了张晚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起身去准备早餐。

徒留张晚意躺在被子里,呆若木鸡,心中的震动无法言说。

他甚至因为马启越的自然表现而产生了些许错觉:他们已经表明关系,并且在一起了。

直到坐在客厅里茶几旁,看马启越在开放厨房里围着围裙熟练的忙活,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起来。

“吃完饭就去做核酸,没事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正常出门了。”马启越说。

“嗯。”

明明心里有万千疑惑。

可张晚意只是简简单单回答了一句:嗯。

 

大年初一的上午,核酸检测点门可罗雀,值班人员难得的清闲被两个年轻人的到来打破。因为是过年,登记和采样都是他一个人完成,他便让其中一个年轻人在黄线后等待,另一位年轻人跟着他去登记,去采样。做完一个后,再重复同样的流程。

站在旁边等待的年轻人突然开口:“辛苦了。”

值班医生在厚重的防护服里抬头看他,隐约能从眼睛里看见一点笑意:“不辛苦,应该的。”

“每天重复这样的流程,会感觉很枯燥吗?”张晚意问。

此时另一位年轻人的采样工作也完成了,值班医生一边贴标签一边回答:“枯燥肯定是有的,不过一想到是有意义的事情,就觉得不枯燥了。”

“是啊。”马启越戴好口罩,接茬道,“其实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不是枯燥,而是活的没有意义。谢谢了。”

值班医生点头,示意两位年轻人出口在右手边。

走出去很远,身侧晃动的手突然被捉住,马启越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隔绝了寒冷的空气。

张晚意不是个主动的人,被捉住手也只是诧异的看了一眼,迟疑都随着手被马启越牵进他的衣兜里结束了。

很自然的动作,仿佛不用经过大脑思考的刻在肌肉里的记忆。而他也丝毫不觉得窘迫,干脆任他去了。

“身体好了,心情是不是也自然而然变好了?”马启越察觉到他嘴角的一抹笑意,得意道,“多亏了我日夜不停的照顾你,你才能好的这么快。哥,怎么奖励我?”

即使很久不联络,张晚意却没忘记马启越从小就是个这么臭屁的小孩,习以为常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币:“老规矩,奖励你一块钱。”

“啊?”马启越嘴巴噘的老高,“哥,我都长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那么糊弄我!”

“怎么,嫌弃啊?”张晚意笑道,说着说着就要把硬币收起来,“那不给了。”

马启越慌忙去抢:“不行,说好了给我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出尔反尔呢?”

张晚意却还是把硬币收进了口袋里:“刚才不想要,现在想要得看你的运气了。包在饺子里,谁吃到就是谁的。”

小时候,大年初一当天的饺子里会有一颗饺子里藏着钱,从一分到一块的硬币都可以,一大桌子人一起吃,据说谁吃到硬币,谁就能获得一年的好运和财运。所以大家都抢着多吃一些饺子。现在想来,或许是大人们为了骗小孩子多吃几颗饺子想出来的办法,可回忆起来,却还是满满的喜庆和年味。

后来他们这一波孩子相继长大,还没有新的需要“欺骗”的小孩子出现,这个传统就被丢开了。现在被张晚意提起,马启越的眼睛瞬间亮了,倏地加快脚步拖着张晚意往家里赶:“快快快回去包饺子!”

 

几天后,春节假期临近结束。

张晚意端坐在书桌前,面对着编写到一半的邮件,马启越撑着桌面弯腰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可是我……”

“没有可是。”

“年纪……”

“不大。”

“学习能力……”

“可以捡回来。”

“老师不一定……”

“老师也不一定不招。”

借口被一条一条的无情驳回,张晚意望着题头的导师姓名,手心里渐渐变得湿润。

他其实早就考虑过继续读书,可是长达五年的工作已经让他完全转化成一个社会人,无论是学校的氛围,还是学习的节奏,他都觉得自己没办法很好的适应。

可马启越很坚定,至少应该试一试。

尤其是在他见过那么崩溃的张晚意之后。

他其实很需要做出改变,只是安定太久了,他需要一个外界力量去推着他跨出去这一步。

于是马启越来了。

如果在张晚意的人生中,除了他的父母,还有一个人在他人生的重大时刻推动他做出改变,那那个人一定得是他马启越。

所以他显得格外坚定而不留情面。

至少应该试一试。

“你现在的工资已经十分可观了,想必存款也很好看吧,这些积累已经足够你负担这里的房贷,让你可以安定下来,工作,生活,安稳等待退休。可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买房,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也没有试图跳槽,因为你清楚地知道你还想变得更好,你想去更广阔的的平台上。见识更大的世界,你不安于现状。所以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你只是二十七,又不是八十七!”

 

当你觉得这份工作已经不能给你成就感,那就寻找下一个;

当你觉得工作已经不能给你成就感,那就继续去读书;

当你觉得被周围的气流框住了翅膀,那就努力跳出这个气流;

当你觉得你的生活不该止步于此,那就努力往上飞。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几分钟后,某高校研究员的办公室,电脑里发出消息提示音。他的邮箱里,收到了今年的第一封研究生简历自荐邮件。


FIN


下一棒: @闻人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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